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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灣作家林海音回憶童年:我的童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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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灣作家林海音回憶童年:我的童玩


許多人眼裏,林海音的名字和那部電影《城南舊事》不可分離,小英子的大眼睛和那首李叔同創作的“長亭外古道邊”的歌曲,就是溫婉憂傷的童年的同義語。

林海音,(1918年-2001年12月1日),原名林含英,小名英子,生於日本大阪,原籍苗栗縣頭份鎮。曾擔任《世界日報》實習記者,主持《聯合報》副刊10年。一生創作了多篇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集,產量十分可觀。

其代表作品有《曉雲》、《城南舊事》、《春風》、《孟珠的旅程》,其中小說《城南舊事》(1960年)最爲著名。她所創立的純文學出版社(1968-1995)堪稱中國第一個文學專業出版社。

林海音是一位兒女繞膝、賢妻良母型的職業婦女,一位著作等身的作家,一個職業編輯,一個專業出版人。在臺灣,她被譽爲文壇“極爲優秀的掌門人”;在內地,她被贊爲“兩岸交流的第一批候鳥,兩岸文學界祖母級伯樂式的核心人物”。

她的著作中有一本名曰《生活者林海音》,她是以身爲生活者爲榮。生活者,用北京話來說就是過日子的人:她學縫紉、打毛衣、學書法、學畫畫、學電子琴、學開車……

不得不說,在一衆“知女”中,林海音是如此另類,又是如此幸運。她有太多的本錢可以安身立命:出生在殷實人家,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,在開明的環境和氛圍中成長,聰慧隨和,婚姻幸福。她幸福着,也把幸福和溫暖給予別人。

分享林海音1978年寫的一篇回憶成長經歷的散文:我的童玩

我的“小腳兒娘”

老九霞的鞋盒裏,住着我心愛的“小腳兒娘”,正在靜靜的等着她的遊伴——李蓮芳的“小腳兒娘”。

夏日午後,院子裏的榆樹上,唧鳥兒(蟬)拉長了一聲聲“唧——唧——”的長鳴。雖然聲音很響亮,但是因爲單調,並不吵人,反而是媽媽帶着小弟弟、小妹妹在這有韻律聲音中,安然地睡着午覺。只有我一個人,在興奮地等着李蓮芳的到來——我們要玩小腳兒娘。

一放暑假,我就又做了幾個新的小腳兒娘。一根洋火棍,幾塊小小的碎花布做成的小腳兒娘,不知道爲什麼給我那麼大的快樂。

老九霞的鞋盒,是小腳兒孃的家;鞋盒裏的隔間、傢俱,也都是我用丹鳳牌的洋火盒堆隔成的。如果是牀,上面就有我自己做的枕和被;如果是桌子,上面也有我剪的一塊白布鉤了花邊的桌巾。總之,這個小腳兒孃的家,一切都是照我的理想和興趣,最要緊的,這是以我藝術的眼光做成的。

最讓人興奮的是,中午吃飯的時候,我準備了一個用厚紙折成的菜盒,放在坐凳我屁股旁邊。等爸爸一吃完飯放下筷子離開飯桌時,我的菜盒就上了桌。我挾了炒豆芽兒、肉絲炒榨菜、白切肉等等,裝滿一盒子。當然,宋媽會在旁邊瞪着我。不管那些了,牙籤也帶上幾根,好當筷子用。

李蓮芳抱着她的鞋盒來了。我們在陰涼的北屋套間裏,展開了我們兩家的來往。掀開了兩個鞋盒,各拿出自己的小腳兒娘來。我用手捏着只有一條褲管腳和露出鞋尖的小腳兒娘,哆哆哆地走向李蓮芳的鞋盒去,然後就是開門、讓座。喝茶、吃東西、聊鬧天兒。事實上,這一切都是我倆在說話。在喝茶、在吃中午留下來的菜。說的都是大人說的話,趣味無窮。因爲在這一時刻,我們變成了家庭主婦,一個家的主婦,可以主動、可以發揮,最重要的是不受制於大人。

從六歲到六十歲

舊時女孩的自制玩具和遊戲項目,幾乎都是和她們學習女紅、練習家事有關聯的。所謂寓教育於遊戲,正可以這麼說。但這不是學校的教育課程,而是在舊時家庭中自然形成的。

我五歲自臺灣隨父母去北平,童年是在大陸北方成長的,已經是十足北方女孩子氣了。我願意從記憶中找出我童年的遊樂,我的玩具和一去不回的生活。

昨天,爲了給《漢聲》寫這篇東西,和做些實際的玩具,我跑到沉陵街去買絲線和小珠子,就像童年到北平絨線衚衕的瑞玉興去挑買絲線一樣。但是想要在臺北買到纏糉子用的絲絨線是不可能的了。我只好買些粗的絲線,和穿孔較大的小珠子,因爲當年六歲的我,和現在六十歲的我,眼力的使用是不一樣啊!

用絲線纏糉子,是舊時北方小姑娘用女紅材料做的有季節性的玩具。先用硬紙做一個糉子形,然後用各色絲絨線纏繞下去。配色最使我快樂,我隨心所欲的配各種顏色。糉子纏好後,下面做上穗子,也許穿上幾顆珠子,全憑自己的安排。

纏糉子是在端午節前很多天就開始了,到了端午節早已做好,有的送人,有的自己留着掛吊起來。同時做的還有香包,用小塊紅布剪成葫蘆形、菱形、方形,縫成小包,裏面裝些香料。串起來加一個小小的糉子,掛在右襟鈕絆上,走來走去,美不唧唧的。除了纏糉子以外,也還把絲絨線纏在衛生球(樟腦丸)上。總之,都成了藝術品了。

珠子,也是女孩子喜歡玩的自制玩物,它兼有女性學習做裝飾品。我用記憶中的穿珠法,穿了一副指環、耳環、手環,就算是我六歲的作品吧!

撾子兒

北方的天氣,四季分明。孩子們的遊戲,也略有季節的和室內外的分別。當然大部分動態的在室外,靜態的在室內。女孩子以女紅兼遊戲是在室內多,但也有動作的遊戲,是在室內舉行的,那就是“撾子兒”。

撾子兒的用具有多種,白果、桃核、布袋、玻璃球,都可以。但玩起來,他們的感覺不一樣。白果和桃核,其硬度、彈性差不多。布袋裏裝的是綠豆,不是圓形固體,不能滾動,所以玩法也略有不同。玻璃球又硬、又滑,還可以跳起來,所以可以多一種玩法。

單數(五或七粒)的子兒,一把撒在桌上,桌上鋪了一層織得平整的寬圍巾,柔軟適度。然後拿出一粒,扔上空,手隨着就趕快揀上一顆,再扔一次,再揀一顆,把七顆都揀完,再撒一次,這次是同時揀兩顆,再揀三顆的,最後揀全部的。這個全套做完是一個單元,做不完就輸了。

女性的手比較巧於運用,當然是和幼年的遊戲動作很有關係。記得讀外國雜誌說,有的外科醫生學女人用兩根針織毛線,就是爲了練習手指運用的靈巧。

撾子兒,冬日玩得多,因爲是在室內桌上。記得冬日在小學讀書時,到了下課十分鐘,男生搶着跑出教室外面野,女生趕快拿出毛線圍巾鋪在課桌上,撾起子兒來。

爲了收集這些玩具給《漢聲》,我買來一些白果,試着玩玩。結果是扔上一顆白果,老花眼和略有顫抖的手,不能很準確的同時去揀桌上的和接住空中落下來的了。很悲哀呢!

除了撾子兒,在桌上玩的,還有“彈鐵蠶豆兒”。顧名思義,蠶豆名鐵,是極幹極硬的一種。沒吃以前,先用它玩一陣吧,一把撒在桌上,在兩粒之中用小指立着划過去,然後捏住大拇指和食指,大拇指放出,以其中的一粒彈另外一粒,不許碰到別的。彈好,就可以揀起一粒算勝的,再接着做下去,看看能不能把全有的都彈光算贏了。

跳繩和踢毽子

兩項遊戲雖是至今存在,不分地方和季節的,但是玩具就有不同。跳繩,當然基本是麻繩,後來有童子軍繩和臺灣的橡皮筋。

我最喜歡的,卻是小時候用竹筆管穿的跳繩。放了學到琉璃廠西門一家制筆作坊,去買做筆切下約寸長的剩餘竹管,其粗細是我們用寫中楷字的筆。很便宜的買一大包回來,用白線繩一個個穿成一條丈長的繩。這種繩子,無論打在硬土地上、磚地上,都會發出清脆的竹管聲,在遊戲中也兼聽悅耳的聲音。

跳雙繩頗不易,有韻律,快速。但是在跳繩中揀銅子兒,也不簡單。把一疊銅子兒放在地上(繩子落地碰不到的地方),每跳一下,低頭彎腰下去揀起一個銅子兒,看你趕不趕得上又要跳第二下?又跳,又彎腰,又伸手搶錢,雖不是激烈運動,卻是全身都動的運動呢!

踢毽子是自古以來的中國遊戲,這玩具羽毛是基礎,但是底下的托子卻因時代而不同了。在我幼年時,雖然幣制已經用鋼板爲硬幣,但是遺留下來的制錢,還有很多用處,做毽子的底託,就是最好的。方孔洞,穿過一根皮帶,把羽毛捆起來,就是毽子了。

自己做毽子,也是有趣的事。用色紙剪了當羽毛,秋天的大朵菊花當羽毛,都是毽子。而記憶中有一種爲兒童初步學踢毽子的,叫“踢制錢兒”,兩枚制錢用紅頭繩穿起來,剛好是小孩子的手持到腳的長度即可。小孩子提着它,一踢一踢的,制錢打着布鞋幫子,倒也很順利。

踢毽子到學習花樣兒的時候,有一個歌可以念、踢,照歌詞動作:“一個毽兒,踢兩瓣兒。打花鼓,繞花線兒。裏踢,外拐。八仙,過海。九十九,一百。”

唸完,剛好踢十下,但是踢到第五下以後,就都是“特技”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