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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信子女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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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與朋友,在植物園裏誤闖花圃:一排一排的木架上,擺滿了一次性的塑料杯,每一杯裏面盛着一點兒土,半杯水,杯口一個鱗莖擱得不上不下,恰比水面高1釐米,如低空表演的水上飛機。

風信子女郎

  看花圃老人方言濃重:“這是紅心子呀。”見我們不懂,也很着急,“就是那個大紅的紅,寄心的心……”實際上他說的是:“風信子,大風的風,寄信的信。”

  愛略特在荒原裏說:一年前你初次送我風信子,他們都叫我風信子女郎……我立刻叫朋友買下來送我,喜滋滋帶回家去。

  綠手指們教我,風信子喜陽光卻不喜盛夏,喜潤溼空氣卻不喜歡澇,故而它高高地架在水面上,是若即若離的第四種感情。哪裏最暖呢?我讓它在暖氣片上安了家。

  每天下班,我就過去看它。它幾時纔會開紫色的花?一穗一穗,讓我用白色宣紙裹好,寬袍大袖抱在路上走,任風吹進我的袖管。但球莖很不給面子地紋絲不動,只是半杯清水,漸漸生了異味。

  媽媽問:“用換水嗎?自來水要在太陽底下曬嗎?要上肥嗎?”我張口結舌: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那時候還沒有網絡,資源不能隨手可得。媽媽邊搖頭邊換水:“遲早也得扔。”這斷語下得,我一句都不能駁。

  冬去春來,我始終沒有一個風信子花園,甚至,我漸漸忘了這株風信子的存在。球莖待在水杯裏,不是耶穌睡在馬槽裏光照四方,而是死去星系的星球,無聲無光。有時候我覺得它好像長大了一點兒,但,是錯覺吧?

  終於有一天它連杯帶莖一起倒了下來,滾在客廳的地毯上。我把球莖提起來,大叫一聲:它在發芽,鱗片裂開,像裝甲車開了一個小小的窗,探出另一個小小的球莖來。然而它的另一側,在腐爛,流出黃色的膿來,是因爲浸了水嗎?

  我拿着它,束手無策:它是一邊開放一邊死去的身體,是懷着孕的植物人,它讓我覺得欣欣向榮又噁心。我把它丟回杯子裏,不管了,像拋下受傷女友逃之夭夭的負心男人。

  有一天回家,暖氣片上是空的。我的風信子去了哪裏?我沒問,我想到它未綻的蓓蕾,與魚刺、塑料袋,甚至人的某一塊肢體,一同混在垃圾處理場,咔啦一聲,機器響了……

  我忽然明白爲什麼有人說過:如果不能給她好的生活,愛她,就是害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