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浙江工商大學人文學院院長徐斌的離職演說 振聾發聵的演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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懷着童心的孩子回家了

——浙江工商大學人文學院院長徐斌的離職勵志演講稿

浙江工商大學人文學院院長徐斌的離職演說 振聾發聵的演講

2002年,我來到浙江工商大學。先在雜誌社幹着。兩年中,完成了從記者到學者的轉換,2004年人文學院成立,校領導動員我當院長。當時我做雜誌社社長挺順手,又有時間搞研究,不想動。校領導說,你幹嘛要看一輩子稿子,多一些人生經歷,感受一番中國高校主流的東西不好嗎?再說,上點課多看看坐在前排的女生,精神會一振呢。我只好笑着應了。幹了一屆,有些事只做了一半,於是接着第二屆。實際上我在連任後一年多就知道自己不適合這個行政職位了,2009年初即向學校提出另請高明,也幫着聯繫過接班的人選。

爲什麼不適應?我置身其中,越卷越深,深感高校行政化、權力化日趨嚴重,尤其在本科教學評估中的作爲,公然全體造假,已喪失了最起碼的大學精神。近年盛行的數字化考評、高校排名,讓各級像瘋了一樣抓項目、課題、報獎、報點、基地之類,上級考什麼,下邊就幹什麼,行政權肆無忌憚地侵害教育權和學術權,攪得放不下一張“安靜的書桌”。如果有人問我,六年多來最大的體會是什麼?我說,一是沒有精力認真考慮真正的教學和科研事宜,只是窮於應付上級下達的各項冠冕堂皇的所謂“創新強校”的指標;二是高校中違背常識的行爲,甚至造假的勾當居然大行其道。可以說,這六年多裏學校無數次開會、佈置工作,沒一次真實地倡導大學精神、學術自由、堅持學者良心、敢於批評政府、擔待社會責任。口頭上雖講過幾次大學精神,但只是招牌,實處要大家去做的淨是如何討好政府、送禮攻關,爭項目、要課題。這是大學境界、大學氣度嗎?在文明國家這可是學界大忌,學者須與政府保持距離。我想到斯諾夫人90年代的一次來訪。中國政府看她生活比較艱難,欲以演講費等形式給點資助,亦算是對斯諾過去幫助中國革命的感謝。斯諾夫人謝絕了。她說:斯諾和我在世界上講的話,之所以有人相信,全因他們認定我們和政府沒有利益關係,所言所論皆出自我們的獨立觀察。如果我拿了錢,今後沒人再信我們的話了,連以前說的也都不信。現在中國大學的領導和學者存有這樣的觀念與意識嗎?不僅想方設法向政府討錢,要錢的時候甚至可以送禮行賄,不擇手段。這一切,都頂着個堂而皇之的名義:爲了學校做大做強!功利高於一切,良心和是非一錢不值。這正常嗎?

校內部門的領導們在一起的話題,說來說去老這麼幾條:怎樣貫徹學校的考評指標,設計個方案逼下邊竭盡全力;強調本部門如何重要,希望領導格外關照;本部門的考評在學校裏排了個第幾、什麼檔次;如何通過搞關係、走門子達到了目的;大家相互之間多關照,你這次幫我,我下次幫你……古人講求勸人以德,此間流行的皆是勸人以“利”。我看清了,如今大學裏就是丘八文化加農民文化,再添個所謂的“量化管理”,行事的根據只有一條“有奶便是娘”,說好聽點是謂“謀食不謀道”。權力在這一領域中爲所欲爲,這不僅在世界上,就是在中國的各個行業裏,都算問題最大的。因此,近些年社會上對教育尤其是對高等教育的批評一浪高過一浪,可以說已失去人們的信任。

今天上午聽學校一位老師說,網上評“十大缺德”行業,教育“居首”。我聽後並不感到驚呀。最近我去東北講學,一路碰到各色人等,說起現今中國的教授、學者,普遍的反映都是不值得尊敬,水平不怎樣又不敢講真話,爲了錢可以昧良心。最能說明教育危機的莫過於此種現象:現在的有錢有勢者,都想方設法將子女送到國外接受教育,包括教育部的領導和諸多大學校長的孩子,自己辦的教育自己瞧得上嗎?學者這副“權力附庸”、給點錢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德行,其實當官的打心眼裏也瞧不起,不當你一回事兒。我親歷過一件事,2006年吧,搞過一次什麼“保鮮”活動,當時一位省委副書記到中國美院檢查。有位老師正在創作,說搞不懂,不予理睬。該副書記大爲光火,對美院的“保鮮”活動嚴厲批評,推遲驗收。我們學校傳達此事時,居然以本校得以順利通過而慶幸,對美院還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。上世紀五十年代,彭真去協和醫院拜訪林巧稚,林正在給患者看病,表示不便見,彭真因此而更加敬重林巧稚。不要說跟民國時代的知識分子比氣質了,生活在五十年前的林巧稚,也足令我們汗顏,不自重,又何以能讓別人尊重。

在這種體制中,我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矛盾。我無法象大部分所謂學者型領導那樣,一邊不痛不癢地批評體制,一邊又利用體制大撈好處。那些撈好處的套路我不是不清楚,無非利用手中資源,請掌握項目的官員、高級別刊物的主編、學界評委等來講學,變相用公款行賄。逢年過節再去孝敬送禮。然後就可以在爲學校、學院作貢獻的名義下拿課題、發文章、得獎項,慢慢自己也就成了名家、評委。這些年我要幹此類事處在非常有利的地位,相關的利益鏈也鋪到過我面前,但我不屑爲之。我的道德底線不許可,這些既然是我批評的事情,就決不隨波逐流。

中國最大的問題,也是很多知識分子的通病即說與做的分離,人格的兩面性,甚至到了不自覺的地步。慷慨激昂的體制弊端批判者,行爲的目的不是改造體制,而是一轉身也參預其中去分一杯羹,連半點內疚也沒有。這不是鄉愿是什麼?

我選擇了批判的態度,行動上便不會另行一套。2006年本科教育評估,大家無不反感,但學校要求評估組進場時全體起立,長時間鼓掌。那天我是整個禮堂中惟一不起立、不鼓掌的。人爲什麼要這樣假、這樣賤?反感或反對,爲什麼不敢公開表達。2008年學校搞所謂“加速發展”的改革方案,小組討論時我發表了不同意見,蔣書記要我大會上講講,我便在大會上坦言:如今之大學是“謀食不謀道”。2009年底續簽增長20%的責任書時,我曾打算拒籤,因此而下臺也無所謂。爲此找過蔣書記。蔣書記做工作說,你不籤,這件事就僵住了,反正年內要搞“三定”方案,到時會調整的。這樣我才勉強簽約。去年初學校開黨代會,小組討論有校領導參加,我本不想發言,大家一定要我講幾句,我便說,“一所大學設有黨委,還要開黨代會,這是人們習慣了的現實,但這是真正的大學之道嗎?世界上還存在此種體制的恐怕也只有朝鮮、古巴了吧。沒聽說世界上哪所一流大學是在黨委領導下成功的,也沒聽說哪個黨委辦出過世界公認的一流大學。中國大學改革的方向和出路在於與世界大學接軌,若不行,哪怕學學民國時的北大和西南聯大也好,總在現行體制框架裏折騰是沒有希望的,所謂“錢學森之問”即這個意思。我不想發言,就是對當下“只見樹木,不見森林”的討論不感興趣。”黨代會後接着開教學工作會,吃飯時我坐在蔣書記邊上想說個事,看到一撥一撥的中層幹部來祝賀蔣書記當選,言辭阿諛,全是官場文化。我說不出口,坐至終席不發一言。近些年裏,無論省領導還是學校領導的報告,我極少參加,不是擺譜,實在是聽不下去那些假大空的言語,坐不住。我任職期間向學校的建言,都不在所謂搞指標的“強校”方面,粗想大約有這樣幾條:引進人才的政策要適當靈活、寬鬆,否則難以操作白費勁;認真履行低碳節能,消滅長明燈、跑冒滴漏;撤掉學校的駐京辦事處。對以上言行,有人說我敢直言、有見識,其實在我心裏,只是遵循常識而已。目前中國高校所犯的毛病,多在常識以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