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小商販的隨想

冬天的夜晚來得快，未到六點鐘天即黑透了，血色的晚霞也彷彿瞬間被塗上了一層濃墨，被這夜幕完全遮掩了。一股濃濃的自作自受的憂傷在我的胸膛裏四處撞擊，彷彿一頭受傷的雄獅在雪地裏哀嚎。不僅對前途感覺茫然，甚至對生都有些悲觀了，忽然想起一句“往死裏活”的悲壯，便又鼓起了生活的勇氣來。

晚上照例獨自飲了一點酒，不到八點鐘打開電腦漫無目的地敲擊着文字，大約寫了一千餘字，上了趟衛生間回來時看到電腦已經半閉，原來插座被我碰落了的緣故，這篇未成形的文章也便胎死腹中，宣告流產了。燒半壺桔皮水燙燙腳，已經再無像往常那樣的心思讀幾篇名家散文和幾首經典現代詩了，於十點未到便躺進涼冰冰的被窩裏。屋裏屋外都是黑漆漆的，一隻發情的母貓非常放蕩地喊叫，比最悲慘的人的慟哭還顯悲慘，甚至恐怖。雖然久久未能入睡，但最終還是不知何時昏昏睡去。

翌日清晨早起，送孩子去學校後再去上班，復又開始新的一天。照理說關閉了店鋪，環境安靜了許多，是可以多看些書多寫些文章的，只是看着滿滿的貨物和一袋袋舊書頗感頭疼。與愛人商量過後，買了一箇舊電瓶三輪車，準備去鄉鎮將這些貨物處理。週六週日兩天，我們騎着電瓶三輪車往往返返跑了幾個鄉鎮，一次又一次擺起了攤子，做起了小商販。時而襪子、手套、胸罩、絲巾、打底褲擺得滿滿的，像個小雜貨鋪;時而圖書、雜誌、VCD、DVD鋪開，彷彿一次懷舊文化的`展覽。幸好鄉鎮集市不像城市那樣管理甚嚴，否則諸如城管者來了，跑自然是來不及的，肯定逮個正着，大抵難逃沒收、交罰之類的善後事宜了。

雖然每次銷售非常糟糕，但鄉鎮集市較爲寬鬆的管理環境還是較爲舒適的，只是時常到了一個空地正欲擺攤，被告知此地有主人了，如此常常三番五次。剛開始時，我曾仰天長嘆，感慨萬分，這小小的集市也無我容納之地呢!漸漸地，臉皮也厚了起來，生活就是如此嘛!生活不是請客吃飯，大約也是跟革命差不多，革自己的命。

終於找到一塊地盤，當一切商品都一一擺開後，站在攤子後側，就像一個真正的小攤販了。陽光很好，像濃咖啡一般飄着一串串棕黃色的氤氳。我從頭到腳都沉浸在這暖暖的陽光裏，拿出一本外國散文精選集，自個兒閱讀也頗感愜意。這異鄉的小集市與故鄉的非常相似，各種各樣的小商販，各種各樣的叫賣聲，說笑聲，以及店鋪裏播放的音樂聲，嘈雜地交織在一起，這就是一部自然的生活交響曲。當我讀到佳境，掩卷而思後，復看這集市，彷彿正置身於故鄉的集市裏，我眼前彷彿正是母親擺的小攤。唉!這兜兜轉轉的人生呀，真讓人捉磨不透，仿若夢中。

第一天到鄉鎮擺攤時，兒子不願去，一個人留在家裏，自己做飯吃。但到了第二天，他主動要與我們一起去。一家三口坐在三輪車前排，我很平穩地開着，從繁華的城市到空曠的田野，從人頭攢動的集市到孤獨的村莊，一路有數不盡的自然風光。兒子很興奮，彷彿歷經一次旅遊，而我也是興奮的，我也感覺像是歷經了一次旅遊。

連續兩天的站立擺攤，胃口也小了些，晚上儘管吃得不多，到了半夜感覺肚子脹脹的，很是難受，到衛生間放了一串串響屁之後覺得輕鬆了許多。當我坐在辦公室裏工作時，我還在想着，做小商販真得很辛苦，但我還是能夠吃這個苦的。只是我纔剛開始做小商販，是個很蹩腳的小商販。